自后门回到县衙内宅，齐萱草别别扭扭的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织花袄裙。
“啪——！”
忽听前堂传来一声脆响，齐萱草来了精神。
“这个声音我知道！这叫惊堂木，是不是？”
大蓟点了点头，给她整理着衣领，柔声说道：
“是。想是老爷在审案子吧。”
齐萱草兴致高涨，拉着大蓟小蓟就往外走，小蓟赶紧扯住了她。
“小姐欲往何处？”
“走哇！别拉我！有这好戏当然是要去看看呐！”
齐萱草作为新时代的女性，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力气自然比古代只知道做女红的女子要大得多，没怎么费劲就拖着两个丫鬟，挪到了前堂后门的帘子旁面。
齐萱草捏着帘子掀开一条缝，露了一只眼睛，贼霍霍的扫视。
堂下两侧，站着八名皂隶，身穿青布长衣，腰间系着红布带，手执水火棍，威风凛凛。
堂下正跪着一老汉，看衣着，似是普通百姓。
那老汉此刻正用袖口抹着泪，大声告冤。
“草民的闺女死得冤呐！求大人给草民做主！”
又一声惊堂木响，齐萱草听自己的“父亲大人”中气十足问道：
“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速速讲来？！”
“回大人的话，草民孙老六，平日里，在县城西边儿摆个小摊，靠卖馍糊口。草民有一小女，贱名孙兰儿，不时会来摊子上帮草民打打下手。今日一早，一位军爷自草民摊前过，看中了小女有几分姿色，称自己是什么……小旗，竟公然调戏小女，小女不堪受辱，就欲归家，不料他却恼羞成怒，把小女当街给活活打死了啊！”
知县齐晃闻言微一蹙眉，扭头看向了堂下右手边椅子上坐着的人，冲他一拱手。
“秦百户，下官派人去问过了百户所，被告知，唯有您手下的军士今日休息。不知，您可曾听说过此事啊。”
“不曾听闻，但我已把手下小旗都带来了，齐大人不妨让他们当场对质。”
齐萱草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椅子上坐着一男子，身披金漆山文甲，外罩赤红色袒肩宽袍。年纪约莫二十三四，剑眉星目，五官似刻，一张脸有棱有角，俊美非常。只是气质冷了些，杀伐之气颇重。
齐萱草虽是个花痴，但只好女色。可这会儿还是不住的点头——这小子长得真不错。
知县清了清嗓子，“孙老六，若让你与行凶之人当面对质，你可能认得？”
孙老六连连磕头，“草民认得，就算他化成灰草民也认得！”
秦百户一招手，十个披甲的军士自堂外走了进来。
孙老六擦了擦眼睛，走近了挨个仔细端详。
齐萱草是学心理的，那十人一进来她就发觉有一人神色不对。
“是他！”
孙老六和齐萱草异口同声，把堂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齐晃回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女儿。
齐萱草掀开了帘子，几步就跨了出来，在堂下叉着腰，指着一个军士的鼻子，好似个夜叉附体一样。
“萱儿！姑娘家家成何体统！公堂之上不得胡闹！还不下去！”
齐晃气得吹胡子瞪眼，疯狂给齐萱草打眼色。
可齐萱草娇生惯养长大，方才又藏得腰都硬了，怎么肯乖乖听话。
“我不！爹爹，就是他！”
“胡闹！快退下！”
“且慢。”那秦百户突然说话了，看着齐萱草饶有兴趣。
“齐大人，我倒是很好奇，令爱是如何一眼就笃定是他的。”
齐晃脸都要气绿了，但是秦百户毕竟比他品级高，只得面色铁青的瞪了一眼齐萱草，沉声道：
“你说，你与他又不曾谋面，如何判断的。”
齐萱草得意的随手抄起一支令签，指向了那人的脸。
“人的情绪全在脸上，他虽然看起来挺平常，可自打他进来，嘴角就不安分，不停的抽动。颧大肌和皱眉肌这里也在抖，明显是心虚的表现。”
令签往下一转，又指向了那人的手。
“而且，他指骨节、头状骨、钩骨、多角骨处的外部皮肤，都呈现软组织挫伤的情况。他如果没打人，这伤是从哪来的。”
齐晃听得一愣一愣的，真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又从哪学来了这些奇怪的东西，皱起眉咧开嘴，结结巴巴的问她：
“颧什么肌？和什么什么骨？”
齐萱草顺手把令签又扔回了签筒，走到她这个新爹面前，拿起他的手，给他指了指拳头上的四个拳峰。
“就是这里、这里、这里和这里，都肿了！”
秦百户摸着下巴，又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含笑。
“齐大人，令爱好见识。她说的这些，我也是初次听闻。”
齐萱草洋洋自得，刚想再去叉腰，发觉老爹正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只得作罢。
秦百户又把目光投向了被指认为凶手那人，眼光一冷，一字一顿厉声道：
“你滋扰百姓、调戏民女、殴杀人命！你可知罪？！”
那小旗仓皇跪倒，张皇失色，声音干哑，
“属下知罪……求百户饶命！”
秦百户还没说话，齐萱草动作倒快，走过去蹲在了那小旗面前，在他盔上重重一拍，挑了挑眉。
“你还有脸喊饶命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懂不懂？！”
齐萱草说完，挑衅一般扭头望去，正好对上了秦百户带着几分意外和赞赏的眼光。
“不错，杀人偿命。来呀，把他拖回百户所！军法处置！”
话音落，秦百户从椅子上起身，刚想往外走，齐萱草却突然拦住他的去路，欺身靠近，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您刚刚在椅子上坐着，虽然极力克制，可我还是注意到了，秦百户你只要一动，眉头就会微微皱一下，胯部也会不自觉扭一扭。依我所见，您这是痔疮，有病，可得早治。放心，有痔不在年高，医者父母心，我不会笑话您哒~”
说完拍了拍秦百户的肩膀，也不管他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就打算离去。
秦百户却突然怒极反笑，后退一步，吐了几个字，而后，竟是十分舒心的扬长而去。
“齐姑娘，你身上有股牛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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