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官还是那样的五官,剑眉压眼,鼻梁高挺,但是眼神变得沉稳锐利,嘴唇真的变薄了,抿着,脸上浮着一层很浅的笑意,也不是那种虚伪矫饰的笑,因为在青梅竹马的妻子面前,他没必要敷衍。大概这就是他所能展现的快乐的样子。
熟悉的张狂感渐渐散去,他的眉宇间有了收敛的压迫感。
从前,周文菲并不觉得喻文卿像喻校长,他漂亮的五官显然是来自魏凯芳的遗传。但妈妈和南姨的判断没有错,他真是越长越像喻校长。
和姚婧的变化相比,喻文卿的这种改变,更让周文菲不安。
一个成熟英俊的男人该有的模样,年轻女孩的想象最后总是会停留在梦幻笼统的层面,缺乏具体的细节和可触摸的真实。更不要说,在周文菲离开前,喻文卿已经是个成年男人,虽然创业艰辛,但他无所畏惧、敢于担当。
她以为自己从孩童变成了少女,这遥不可及的距离该缩短一点。没有。她以为的那个很有担当的喻文卿,和照片中的这个人一比较,仍算个毛头小伙子。
是啊,如果姚婧都跟不上他的步伐,她又如何跟得上。回S大一个星期了,她没有见到喻文卿,也没有接到过他打来的电话。真是令人沮丧。
照片里还有另一个文件夹,周文菲打开看,是微信截屏,全是喻文卿和姚婧的吵架信息,导/火/索永远都是阳少君。
周文菲一张照片都没删。
军训前除了几节军事理论课,大家都很闲。室友们约着一起去外面的“堕落街”吃夜宵,周文菲也没心思去。她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然后到真正睡觉的时间来临,反而睡不着了。
失眠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高考前她一个星期没睡,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天黑等到天亮,起床后意识还无比清醒。她想自己大概是天生就不要睡很多的人吧。
躺到夜里三点,手机震动。周文菲爬起来看,微信里姚婧发来通过验证信息,再发一条:“那些照片都删了?”
怕手机屏幕的光吵到室友,周文菲钻进被窝里。“没有。”
“你真乖。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刚住宿舍,会有点不习惯,慢慢就好了。明天拷贝到电脑里,发给我吧。”
“我还没有买电脑。”
“那你微信传给我?”
“照片有点多。我们宿舍还没有装WIFI,我把手机还给你吧。你什么时候回南姨家。”
S大的宿舍条件已经很好,人人都是上铺下桌,有空调、独立洗手间和24小时热水,但是仍不为学生配置WIFI。
502室的四个人已经商量好,等军训回来找人来装光纤,费用平分。
“我这两天不回去。”姚婧发来一个联系方式,“你明天联系喻文卿的司机,让他去拿。”
第二天早上,周文菲联系那位叫胡伟的司机,和人约好下午三点在S大校门口见面。三点很晒,但是司机说他要去机场接人回公司,只有这个点有时间。周文菲便答应了。
还因为胡伟说他时间很赶,几分钟而已,千万不能迟到让他等,周文菲不仅提早十分钟到了,还把sim卡预先拿出来,以便缩短“交货时间”。
结果等到三点半,她也没有等到人。没有带那根开槽的小针,sim卡放不进去,只能干等。她的焦急也不全是对人迟到的不耐烦,而是担心胡伟来了,没看到她又没联系到她,走了。
她还太缺乏社交经验,太容易相信成年人言辞恳切的话了。
此刻的胡伟开着车,在距离她五百米的路口。他拐向最左边的车道,和后座的人说:“喻总,去趟S大,太太让我去取个手机。”
“嗯。”喻文卿的眼神没有离开手上那份报告。
开到大学门口,胡伟缓缓把车停下来。他打周文菲电话,打不通,摇下副驾驶位的车窗,看到校门口穿白衣红裤的女孩子,冲她喊一声:“是周小姐吗?”
周文菲小跑过来,隔着车门说:“你是胡伟……先生?”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司机?先生?师傅?大哥?这一犹疑,语气就特别的怯生。
听到这话的喻文卿抬头,看到周文菲的脸,当下就愣住。
周文菲把手机从车窗递进去,根本没留意后座还有人。冷不丁听到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妙——妙。”手机还没递过去,就掉到车座上。
热辣的空气和车内的冷空气交汇,让周文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睡不着的晚上,她无数次地想,他会怎么叫她,有时候他叫他“妙”,有时候叫她“喵”,只是天亮后都不是真的。
这次是真的,是“妙妙”最正宗的叫法。别人叫妙妙,总是叫得很高亢欢快,把第二个妙字拖长,声调上扬。喻文卿从来不高声叫她,他的重音落在第一个妙上,还带点转折,第二个妙字变轻,尾音在空气中荡过,像羽毛扫过皮肤。
后厢车门的玻璃摇下,一张全都熟悉也全都陌生的脸,出现在周文菲眼前。她好开心,又好紧张。双手怀抱书包,手心里冒出的汗,像是怎样也擦不完。她小声地唤:“喻哥哥。”
胡伟扑哧一笑:“喻哥哥?”
像是在摆过家家,称呼确实和现在的喻文卿不太称。可周文菲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和大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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