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不想理会谢流水的弦外之音, 展连在他心里, 一直是个说话太实诚的好孩子,故道:“你一面之词罢了。既然你执意认为展连是在寻雪墨而非探路,那你倒说说,他怎么个寻法?”
“展连那晚是不是说过, 他出来探路, 并生了火堆做照明标记?”
“是又如何?”
“楚侠客想一想,那火堆有何特别?”
楚行云仔细回忆,忽而想起,那火堆外有一圈圈白`粉撒的圆界。
圆……界……
心头一记灵光闪过。那一圈圈缩小的圆界像在确定范围,而处在圆心的火堆则像个定点, 楚行云顺而想起人头窟里, 石刻画前那三个发红光的大字——
“火溪源。”谢流水笑看着他道,“你家小展连那晚探并不是路, 而是地底下的火溪。先定源头点, 再定分支点, 接着生火做标记, 两点定一线, 用白`粉描出水道……”
“等会。那晚在石刻画前见到‘火溪源’三个字, 已是进到人头窟里了,展连的火堆生在洞外……”
“楚侠客还说自己信证据,换成你自己人存疑, 就开始死命反驳, 不断狡辩, 动也不肯动动你的小脑瓜。那夜在人头窟里,我们走的是直道吗?”
楚行云无法反驳,当时谢流水叩开机关,他们走入石径,这石径的曲直就不能确定,到了千头窟,又遇黑影人来毁阵,仓惶入水而逃,也不能笃定水道笔直,更不用说石刻画那里,干脆就是个圆道了。写“火溪源”的地方,在地上就对应着洞外火堆,也不是不可能。但展连向来直性子,心里装着东,绝不会说西去,谢流水的猜想算有一定道理,但和他认识的展连,性情对不上,因此总想揪出些纰漏来,脱口质问:
“火溪在地底,展连如何能在地面上描出水道?再退一步,就算他描出了水道,这和寻雪墨又有何干?”
谢流水冲他吐舌头,不跟他说话了。
楚行云问出来时就忽然明白了……
绣锦山河画。
那画黑山红水,红者为火溪,本质是张地图……
没等楚行云想完,谢流水忽然插道:“如果这张地图一开始就在展连手上呢?”
是了,照着地图描水道,之后自然按图寻物,最简单而合理的解释。但如此一想,楚行云马上觉察出不妙:“照你这么说,雪墨是展连寻的,绣锦山河画也在展连手上,那顾三少两大所图之物,岂不是都落入……”
“你以为展连为何去而不复返?”
他无法复返了。
楚行云心头极剧不安:“所以,那夜跳出来毁阵的黑影人,还有红蜥爬满洞窟时,恰好灭掉的火光,这些都是冲着展连来的?”
“我又不是谢上仙,我怎么知道?但如果他真和绣锦山河画扯上了什么关系,那怕是要惹一身腥了。”
“那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哔哔,我们只说人头窟里的小展连,你跑题了,我不告诉你。”
楚行云无语:“那好,你回答我,最后来接我的展连,到底是谁?”
“谁也不是。”谢流水沉默了一会,“那不算人。”
云有心试水,明知故问:“什么叫不算人?”
水眯着瞧他:“楚侠客,当时的石刻画你自己也看过了,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来接你的就是人首蛇身的怪物。它先是发出展连的声音,你一个欣喜若狂,上赶着就去手牵手。当时四路无援,你还是个武功尽失的小瞎子,我能怎么办?就这么由它拉着吧。接近出口时,我拽着你逃开,从瀑布口跳出去,在空中硬拉住你,才没摔出个肝脑涂地一尸两命。后来我看到展连带着人来了,也就没多想,谁知你起来就说他也是个假货,麻溜要跑路。”
“既如此,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从假展连那翻墙溜出,书柜前抽书开密道,那本书的封面便是个穷奇纹,里边完整地绘着一个人如何变成蛇身怪物。”
谢流水挑挑眉:“那又如何?”
“某人不是说,十年前,有人大力肃清穷奇假玉,自此穷奇在知情人里就表清剿之意。还说,这什么局,就是由混沌、穷奇、饕餮、梼杌,四凶之玉而引。我遇着的那些小白瓜,脚踝处又纹着饕餮。至此,我便有个小猜想,穷奇纹并不只是剿灭之意,它很可能是某个邪教或者家族的标志。”
楚行云停了一下,想看看谢流水接不接话,然而小谢难得安静,楚行云只好继续道:“我想,这四凶,大约是四家图腾。每家都有图腾玉,有何秘籍禁`书,也纹上这印记。谁家干了什么大事,大伙就用图腾来代称。如此一想,还算合理了。只是不知,十年前弄出大清剿,十年后又弄来人蛇,叫我生出掌中目的这只穷奇,到底姓什么?”
他以为,此番话至少能让谢流水脸上那胶水似的笑意干了,不料此人哈哈大笑:“这有何难?楚侠客今夜李府幽会,自会得佳人芳名。实在不济,你就死皮赖脸拉住别人不放呗,姓嘛叫嘛是否婚嫁都可问个清楚。”
论插科打诨没个正经,楚行云自认输水一筹,于是不再理他,沿着原来的方向,大步走了。
谢小魂瞧他仍是不去据点,慌了,忙跑上来拉住他:“好楚侠客我错了,对不起,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们去据点嘛,走嘛,行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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