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杨府将塘边之人盘查出来,已是第二日晌午时分。
我刚伺候完翔鸾星君的中饭,提了盒子正往厨下走。临到青衣苑门口,忽见树后人影一闪,直直扑向我身前。
我一惊,步子已然停下。定睛看去,却是束紫。小姑娘一身翠罗纱裙,还抿嘴朝我笑呢。
“白姐姐这是去哪里呀?”
每次她一出现就没甚好事,我不形于色地朝后退退,方微笑着道:“我家公子才用完饭,这不是要把家伙送回去么。”
束紫笑了一笑,旋即亲热地上前,挽了我的手。
真是躲也躲不去。我暗叹一声,只见她面朝我道:“有点儿事想问问白姐姐。听说昨日姐姐捡着了二公子命定之人的姻缘线,究竟是谁掉的,姐姐可有点儿头绪?”
果然是为了此事。我忙摇了摇头撇清关系:“我去时它已然躺在池子边上,全然没看着谁掉的。”
束紫笑意敛下了三两分:“昨日去过净花池的只有三个人,去掉你一个,便剩了沉莺和我。妹妹昨日穿的也是这件翠罗裙,树木茂密间估计不好辨认。但姊姊哪怕只看着了个衣角,也能就此事说得上话……姊姊是真的没印象么?”
这一来,我堪称雾水满头——她什么意思嘛,在逼我去说掉姻缘线那人是她?她本为凡人,无法帮杨衍文延寿续命……我若是说了,不是在捏造事实、陷害杨衍文么。
我清清嗓子,刚欲说些什么,却听她又道:“这根线究竟是谁的,并不重要。沉莺一直心慕二公子,断自行说是她落下的,也未必有人会信。但若我能当了二公子的枕边人,一定少不了姊姊的好处。”
如此开门见山?!我愣了一愣,不禁问:“可……那线也不是你的吧……”
束紫牵着我的手倏忽微微发起热来,杏眼微眯,笑意全无:“你我都很知道的,姊姊。那等仙物,断然不是我或沉莺的物件……我们两人自小被买为丫鬟,若是有神仙的魂儿在住,老早就把二公子医好了。何必等到道长来的那日,才真相大白?”
我喉头哽住一般,轻轻道了句:“这道理,难道桓三夫人和老太太就不懂得么?”她咬牙道:“二公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们现在还不得死马当做活马医?白姊姊,你别傻了。”
咦,我……我傻?我伸出食指,点住自个儿的鼻尖。
虽不是头一回听见别人这么说,但由凡间的小姑娘说出口,本小仙还是觉得挺新鲜。
束紫沉着脸颔首,以往的活泼亮色从神情中通通消失。
她道:“这等仙人怎愿意下嫁给一个官宦世家的公子?还不如干脆结了婚冲冲喜,说不准不必对症下药,二公子也得以延寿。”
唉!我实在想不通地摇摇头:“你就算嫁了他,他也不过才三五年的性命,守了活寡好快活么?你真是……”
束紫却摇了摇头,道:“我和沉莺不同,她是自己一厢情愿,我只要下半辈子有个名分,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人伺候……”她顿了顿,续道:“我才不要随便出去嫁个农家,又或给老爷做甚么通房……到头来,还是在过这千篇一律的苦日子。”
我仿若醍醐灌顶,倏忽醒悟。
是啊,想想看也是这么个理儿。
相比于给那些年过不惑的老爷们做丫鬟,临到年纪大了找户人家草草嫁掉,跟了公子辈儿的自然是最好。
那杨衍文姿容俊朗,又精通书画琴棋,哪怕只是做个小,也有无数丫鬟眼馋着。更何况本就爱盘算小心思的束紫?
她消息灵通,把府上各人关系打听得妥妥帖帖,现在想来,也只是便于她抓住此类机遇罢了。就像她所说,她们这种身份的凡人图得了什么,无非是嫁个好郎君,安度下半生。
小小年纪,心机倒真真不浅哪。
我登时对她刮目相看,打量她好几遭,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那沉莺生来性格阴郁,对人也丝毫不懂得感恩,除了她家公子,谁都不放在心上……你我总归姐妹一场,将来若能在夫人老太太面前给你谋个好地位,一举两得岂不是更好?”她看到我动摇的神情,握住我的小手紧了又紧。
我只觉得这丫头很不简单,心里毕竟还是有些为难,只挣脱了她的抓握,道:“容我再想想罢。”
“姊姊别想得太久,估摸着过不了一炷香的工夫,老太太就要请你去问话儿了。”束紫在我身后淡淡地道。
我本欲对她客气地道两句别,听到此话,顿时吓得浑身一激灵。
当下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因为束紫的一番交待,我送食盒的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好不容易走到管膳房,又因忘了装瓜果蜜饯,白白折回头去一趟。
结果出去时就让人给截住了,说是老太太急着见我,让我什么也别带,先跟过去再说。
好在我早有准备,回头把食盒放下,又问了赶来的丫鬟一句:“除了老太太,还有谁在啊?”
她道:“二公子,桓三夫人和大老爷,还有束紫沉莺……都在那儿呢。”
我双膝一软,扑通给跪地上了。
她不解地回头看我,我却很后悔自己如此失态,爬起来扑扑裙子上的灰儿:“怎么这么多人,不是老太太单独问话?”
小丫鬟道:“这么大的事,自然所有人都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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