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被闹得怔了一瞬, 他徐徐地低着头看了眼已包扎好的伤处, 蹙眉道:“我腰很好。”
怎么这么固执呢?
冉烟浓不自觉地揪住了那床浅红绣着鸳鸯戏水、荷花并蒂的褥子, 窘迫地踟蹰了许久, 又道:“你相信我, 它……它不好。”
她黑如点漆的眸子骨碌碌地瞎转, 忐忑地等着什么, 或者在委婉地拒绝着什么。
容恪方才只是被她突兀的一句“腰不好”打乱了思绪,她又重复一遍,他就知道她想什么了, 微微地一笑,便将冉烟浓沿着腿弯抱了起来,将她挪上了床。
陈留的夏季并不燥热, 甚至有几分凉爽, 清风徐来,满室树影婆娑。
冉烟浓羞怯地看着脱去衣衫的丈夫, 绞着手指, 悄声道:“这话不是我说的, 大夫说的。我谨记着医嘱, 你也不可、不可造次。”
原来与新婚夫人同床便是造次。
容恪愉悦地笑着, 侧躺上了床, “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不必担忧,浓浓。”
因着冉烟浓素日里有在上床前洗把脸的习惯, 明蓁记着, 让人烧了热水端过来,正巧与锦云走到回廊下,天色有些黑了,里头只有一支烛火,燃着半明半暗的光,锦云还要再往里走,明蓁一把拉住了她,示意先听听动静。
里头先是冉烟浓的声音,咕哝着,她的嗓音本就柔软,说着话儿时像一只黄莺,又软又媚,“我帮你好不好?”
然后世子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用。”
锦云脸颊一红,明蓁便要拉着她走,临到走时,冉烟浓那稍稍透着哽塞和呜咽的娇软声音又飘了来,“你自己不行,这种事本来就是妻子该做的,而且我也比较会。”
锦云蹭地一下红了脸,被明蓁姑姑带走了,到了回廊底下,将那盆飘着缕缕热雾的水放在桌上,脸颊还烧着,“多亏明姑姑带我出来,差点闹了糗事了。”
明蓁拍拍她的肩,心领神会地笑道:“往后精明些就是了。”
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老人,明蓁觉得自己要教给这些婢女的事还有不少。
那边折腾了一会儿,容恪抱着冉烟浓的腰要睡了,刚换完药的伤口愈合得还算好,想到她手忙脚乱地给他扯绷带的模样便有几分好笑。
漆黑的夜里,冉烟浓的呼吸有些意味不明的急促,在草原上的时候,她每日都想着养精蓄锐,睡得都还算是香甜,但回到家了,和他同床共枕却怎么也不习惯了,何况天还早,冉烟浓睁着眼,后背贴着容恪的胸口,轻轻地问:“你要睡了么?”
“还没有。”
身后传来一个清沉的声音。
两人都望着窗外淡薄的夜色,画着影儿的花海如雾似电般,映得窗棂都多了几抹亮色。
冉烟浓眯了眯眼睛,“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十岁的时候,还在跟我阿娘睡。”
容恪微笑着应了一声。
冉烟浓道:“不过我爹爹不喜欢,总觉得我霸占了娘亲,后来便恐吓我,让我一个人到隔壁间的小床上睡,我那会儿可气了。可是他们大概不知道,房间隔音不怎么好,每晚他们闹得好大的动静,我偷偷跑去问明蓁姑姑,她骗我说,夫妻晚上要在床上打架,打打架就好了,身心舒泰,还能调和夫妻感情。我后来在明蓁姑姑的安排下,就云里雾里地搬到了姐姐的小院里。”
容恪莞尔,“夫妻打架?”
真有意思。
冉烟浓红了脸,“我就信了姑姑说的,我还傻里傻气地说,我不喜欢动粗,所以将来要找个不和我打架的夫君。就算要打架,也要经过我同意。”
“好。”
容恪没头没尾的一个“好”让冉烟浓困惑了,“你说什么‘好’?”
他笑着,揉着她柔软的长发,薄唇一掠,“会经过你同意,才和你‘打架’。”
冉烟浓又被撩拨得脸色更红了,支吾道:“等你伤好了……才,我才会同意的。”
容恪笑而不言。
无意之中说到了姐姐,冉烟浓许久没见到她了,很想她,“我家里都对我很好,尤其姐姐,可是她后来嫁到宫里去了,我以为姐姐和太子两情相悦,一定能琴瑟和鸣。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姐姐并不幸福。”
“怎么了呢?”
冉烟浓嘟起了小嘴,“因为姐姐生不出儿子,皇后舅母给太子殿下又找了两个良娣,就是小妾,他们好像很得宠,于是就背着太子暗地里拿言语欺负姐姐……所以你看,纳小妾也不好的,我看她们进门以后,也没说生个龙子凤孙的,就闹得家宅鸡犬不宁。”
原来话的落点在这儿,容恪将她纤细的腰肢勾住,往怀里压了过来,薄唇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冉烟浓等他睡回去了,才听到缓慢的笑语:“不会。不管你能不能生。”
聊得好远,怎么就会扯到生孩子上头去了?
冉烟浓仔细一回想,原来竟是自己起的头儿,脸颊红红的,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赋闲了几日,容恪的伤几乎已痊愈了,芝兰院那边也没人再来骚扰过,冉烟浓每一日都过得很惬意,只是闷在侯府难免无聊,这时容恪提出一起出门去散散心,连马车都已备好了。
冉烟浓才相信,她的每一句话原来容恪都记着,笑逐颜开地欢喜与他上了车,到了闹市时才下来,容恪扶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行走在人烟如织的长街上,到处都是叫卖声,还有商埠里陆陆续续走出的异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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