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张菡君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四岁那年冬天,她的家乡陕西阳林突发瘟疫,顿时全城一片恐慌。
她的父亲在外行医时不幸感染,母亲吴氏细心照顾他,不久后也被传染。
瘟神并未放过他们,两个月后张菡君父母已经命悬一线,此时她的舅舅快马加鞭赶来了。
原来她父亲病重的时候吴氏就给自己的哥哥写了一封信告知情况凶险,倘若他们遭遇不幸,希望哥哥能够收留张菡君。
她母亲是远方的舅舅唯一的妹妹,当年不顾家族反对,执意嫁给由祖辈做主定下亲但后来家道中落乡间行医的张郎中,从而和家人渐渐疏离。
她舅舅一直很挂念自己的妹妹,接到书信后决定放下政务亲自过来看看,此时握着吴氏瘦弱的双手,他泣不成声。
这是张菡君第一次见舅舅。
以前只是听她母亲说远方有个舅舅,文武双全,现在是朝廷命官,保护一方百姓,人们尊称为“吴大人”。
只是远在蜀地,不得相见。
但她母亲每每提起家人脸上那一股忧思哀愁总在张菡君眼前挥之不去。
现在坐在吴氏病榻前的吴大人脸庞冷峻,一双大大的眼睛像极了张菡君的母亲。
他眼神深邃,一身灰白长袍,外加一件薄棉袄,在初冬的北方很适宜,虽未着官服,但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平庸之辈。
“哥哥,谢谢您能来。我们怕是不行了,天灾无情,性命由天。您不要难过,”吴氏说着低头喘了一口气。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菡君。她还小,不懂事,以后就拜托您了!”
吴氏说完,气弱游丝。似乎用最后一口气强撑着。
“好,莹儿放心!我一定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她。”
吴大人此时已经止住哭泣,伸手抱住站在旁边的张菡君。
张菡君没有哭,因为那时她并不知道父母即将永别。只是看着大人们伤心落泪,心里也高兴不起来。
“拜托您了!
菡君,保重!”
吴氏说完看了张菡君一眼就一头栽倒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
张菡君的父亲早已昏迷不醒,也许是感应到妻子去了,他也跟着走了。
此时,张菡君仍然以为父母又睡着了。
吴大人看到自己的妹妹断了气,大哭一声,放开搂着张菡君的手,俯身把吴氏抱起来,哭了很久。
随后吴大人开始安排给张菡君父母下葬。
张菡君只是呆呆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当时瘟疫还在蔓延,官府规定尸体不能停留,断气后最多一个时辰必须下葬,否则他们就要强行把尸体拉走。
她舅舅是做官的人,安排事情自有章法。
他先命自己的一个随从去和这里的地方官打了招呼,然后安排人烧热水给菡君的母亲父亲简单梳洗后换上干净的衣服。
此时派出去买棺木的人回来了,看着两口黑黑的棺木,张菡君似乎明白了什么!
当他们把吴氏放进去,准备盖上的那一瞬间,张菡君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扒开即将盖上的棺木盖子,大哭起来。
“娘,您醒醒!”
她的哭声掩盖了一切,旁边的人似乎都怔住了。一时也没有人来拉她。
想到母亲即将被永远盖在里面,再也见不到了,张菡君的心里一下子被掏空了,心脏似乎活生生的被人剜了去,那撕心裂肺的疼,她哭的昏天暗地。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睁开眼看到她舅舅怜惜的眼神,张菡君惊呼:
“娘呢?爹爹呢?
他们怎么不来看我?”
“君君,来先喝口水,你昏睡了两个时辰,现在终于醒了。”
吴大人扶她坐起来,端起随从递过来的水,一口一口的喂她,喝完他放下碗,抱着张菡君慢慢地说:
“君君,你娘和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你先和舅舅回去,等你长大了,舅舅再带你去找他们,好吗?”
吴大人说完,满脸的忧伤,但张菡君当时并不懂表情代表什么,只是听到她舅舅说以后还可以见到母亲,心里稍微缓了缓。
“可我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他们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上我?”
“你还小,等你再长几岁,像大人一样高时就算长大了,到时舅舅再告诉你,好吗?”
吴大人听她的声音没那么难过了,稍微松了口气,依然温柔耐心的和她说着话。
“可是我现在就想娘了,娘。。。”
张菡君再次大哭起来。
“君君别哭,你娘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吴大人看张菡君又哭起来,赶紧抱住她安慰道,自己也忍不住落了泪。
“你娘和爹看到君君哭也会伤心的,君君别哭,君君不怕,还有舅舅呢。”
吴大人拍着她的背,继续道。
想起娘和爹生病的时候那虚弱痛苦的样子,张菡君再也不想他们伤心了,所以听到她舅舅这么说,她就慢慢止住了哭声。
吴大人看她不哭了,就让人端吃的过来。
家里原本就不富裕,这俩月闹瘟疫,存粮也快吃尽了。
外面街上一片萧瑟,店铺都关门了,也买不到吃的,所以吴大人带的人就简单做了几个饼,熬了一锅粥。
听到吩咐,一个年轻的仆人端了一小碗粥和一个饼过来。
张菡君原本就吃惯了粗茶淡饭,当时也确实饿了,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吴大人看着她,一脸的忧伤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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