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
群臣纷纷应声起身,端起酒盏和君容共饮此杯。
萧钰看着满朝文武,大多年轻面孔,颇觉欣慰,一个朝廷想生生不息,就得有新鲜的血液注入,经历过这一次动荡,之后的大乾,一定会越来越好。
她仰颈喝完了这杯酒,君容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萧钰愕然的转头看着他,就听君容说:“今日大喜,朕有件要事宣布。”
群臣茫然的看着他。
君容举起和萧钰紧握的手,当着众人的面高声道:“云国太女楚钰,年幼时救朕于水火之中,尽心竭力辅佐朕,振朝纲,斩佞臣,又率二十万大军助朕退敌,功不可没,着特封为一字并肩王,赐号乾——”
“啊?”
底下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连萧钰都颇为震惊。
君容无视那些视线,转过头来温柔而坚定的注视着萧钰。
“从今往后,大乾的子民,见乾王如见朕,须得敬重,爱戴,而乾王见朕无须行礼,无须通报,无须敬称,一切权力与朕相等。”
“大乾江山,朕与乾王共享。”
话音落下,满殿寂静,君容却冲着萧钰眨眨眼,拎起桌上的酒壶给俩人满上,再递给萧钰,“朕敬乾王一杯。”
萧钰伸手接过,思绪万千。
君容凑近一些,满含笑意,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太傅,去岁你在这里丢的东西,我都加倍还给你了,以后,再没有遗憾了。”
明明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却仿佛给酒加了温,才让它在入喉的瞬间,烧的萧钰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之后底下的人是如何反应,萧钰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最后,他们还是跪地叩拜了自己。
毕竟,她受得起。
这一晚,萧钰难得喝多了,她坐在高台上,看着底下的歌舞,听着丝竹声缭乱,一颗心也浮浮沉沉的。
君容这一次没拦着她,清醒了这么多年,醉一次又何妨?
太傅这么多年太累了,是该好好的睡一觉了。
除去这个小插曲,宴会还算宾主尽欢。
深夜席散,君容扶着萧钰回了寝宫。
萧钰喝多之后倒是不吵不闹,安静的很,就是这种安静,透着点诡异。
君容给她擦脸的时候,她才有了点反应。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抓住了君容的手腕,在看清是谁之后,才松懈了下来,“长欢?”
“嗯,是我。”君容轻轻的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太傅喝多了,我帮你擦擦脸好不好?”
萧钰低笑一声:“我没醉,就是有点头晕。”
“是吗?”
君容笑着拉开她的手,用沾湿的帕子一点点的从她额头擦起。
萧钰倒是没乱动,乖乖的任由他擦,就是一直睁着眼睛看他。
君容无奈:“太傅把眼睛闭上好不好?”
萧钰摇摇头:“我想看着你。”
“啊……”君容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蒙了一层春池雾气,忍不住心跳加速。
“那你看。”
“呵呵呵……”萧钰低低的笑了起来,难得带了几分孩子气。
“长欢,谢谢你。”
萧钰看了好一会儿,说了这么一句。
君凑近一些,单手撑在她脸侧,低头看着她:“谢什么?”
萧钰沉默一下,“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能给的都给了,我没有什么遗憾了,我也想让你没有遗憾,我想尽快回云国,把那边的事安排好,我们就成婚,好吗?”
“太傅终于愿意给我个名分了吗?”
君容没忍住心里的雀跃,低头在萧钰的唇上啄了一下。
“说的那么可怜,我又不是负心汉。”萧钰笑着启唇,接纳了他。
这个吻缠绵悱恻,温柔的像是被春水包裹。
没有多少情欲,但是带着一种难言的依赖和安抚。
酒不醉人,但情可以。
俩人吻了很久,分开的时候酣畅淋漓。
萧钰摸了摸君容的脸说:“不过,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等等我?”
君容握住她的手,郑重的说:“这么多年我都等了,只要有希望,等多久都没关系。”
“好。”
……
十六这天早上,大家还沉浸在昨夜的余欢里,可一个噩耗,猝不及防的传遍了京都。
老王妃自尽了。
在一个热闹非凡,举国同欢的日子里,她在王府的小佛堂里,用一根白绫了断了自己。
还是丫鬟们见她一晚上没出来,不放心去看才发现。
她的尸身放下来的时候已经冷透了,又僵又硬,一如她这些年的心肠。
匆匆赶来的萧钦如是想。
他站在佛堂门口看着,任由穿堂而过的冷风吹遍他全身,他没有闪躲,没有动,甚至眼珠都没转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他甚至不明白,昨晚还好好的人,怎么一转头就去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
萧钦低声喃喃,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
“可能是因为不想活在我的阴影下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萧钦如遭雷劈,猛地转过身去,惊诧的看着萧钰:“姐姐?!”
萧钰披着黑色的大氅,缓步走了过来,站在门槛前,没有跨过去。
她平静的看了一眼佛堂中躺在木板上的人。
机关算尽了一辈子的人,最后倒是也全了自己的体面。
“收拾收拾,给她好好安葬吧,我不会插手。”
萧钰轻声道:“我也不会去看她。”
萧钦回神,鼻子忽然有点酸:“我明白……多谢。”
“没什么好谢的,虽然我们斗了十几年,但到底这条命是她给的,她死了,这些恩怨也就到此为止。”
萧钰最后看了眼老王妃的脸,转过身:“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萧钦努力憋回眼泪,“我不知道。”
“去做你想做的吧,你是无辜的,我不会迁怒你,陛下也不会,靖王府还给你留着,算是报答老王爷对我的恩情。”
“就算他不爱我,但起码给我留下了很多助力。”
萧钰仰头看着外面惨淡的日光,无声叹息。
萧钦嘴唇颤抖,努力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泣不成声。
萧钰没有过多的安慰他,因为走到今天,她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之间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中间隔了太多东西,注定难以毫无芥蒂的相处。
也许时间是一味良药,可以抚平这一切伤痕,但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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