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因袭古制,将洛都城按坊闾邻划分。通常五户为一邻,五邻为一闾,二十闾为一坊,全城共分为一百零八坊,其中洛北三十六坊,合天罡之数。洛南七十二坊,合地煞之数。
坊与坊之间皆是宽阔的街道,每坊都建有围墙,留有坊门,昼开夜关。坊内则是一条十字街,将整个里坊划成一个田字形,从善坊自然也不例外。
陆向的五十桌流水席,摆满了从善坊的十字街,坊中的同宗同族都来了。还有别处的族人也来凑热闹,五十桌根本不够用,不得已又去别处临时加了二三十桌。
酒席才到一半,陆向便喝的酩酊大醉,当场哇哇大吐,被扶回家中休息,陆信只好继续替父亲招呼亲朋。他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洛南的同宗们都对他十分客气。这让洛北过来的那几位很不舒服,一个叫陆仁的同辈,借着酒劲儿端着酒杯到陆信面前,皮笑肉不笑的向他敬酒道:“堂兄名扬四海,飞黄腾达,真是羡煞小弟了。来,我敬你一杯!”
此言一出,场中登时安静下来,陆信的脸色更是有些发冷。他的名气,自然来自十年前那场大火,那是常人无法承受的污名啊!
但十年时间,时移世易,早就没人再揪着这一茬儿不放了!
至于飞黄腾达,更不用解释,分明是讥讽他攀附夏侯阀!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何况还是人家陆信的酒席上!
“陆仁,你喝大了吧!”有从善坊的族人赶忙圆场道:“快过来坐下,喝点酸汤醒醒酒!”
“我没喝醉,我就是想跟堂兄喝一杯。”陆仁却振振有词道:“怎么,我哪句话说错了?”
气氛更加尴尬,众人望向洛北来的同族,指望他们赶紧说句话,那些人却若无其事,甚至还有人幸灾乐祸的偷笑。
见陆信迟迟不肯举杯,陆仁心下得意,面上却一脸不快道:“堂兄莫非瞧不起我?”说着把酒杯往桌上一搁,作势欲走道:“那这酒不喝也罢!”
陆仁以为陆信这下会拦住自己,谁知人家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这下他真的羞恼开了,拂袖大步离席。口中还不干不净道:“什么鸟玩意儿……”
陆信闻言勃然变色、正愈发作,却见那陆仁话音未落,突然一个趔趄,身子猛地向前扑倒!
地上,正是陆向的那一大滩呕吐物,稀黄稀黄、间有红白之色,气味浓郁无比!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陆仁扑向那一滩!啪叽一声,他的正脸便结结实实拍在了呕吐物上,不偏不倚,满满当当……
十字街上,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扑街食屎的陆仁……
陆仁腾地坐起来,张嘴就要大骂!却忘了自己脸上沾满了什么,他一张嘴,便有粘稠之物,顺着淌进他的口中。那滋味,怎一个酸爽了得?
陆仁登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呕吐出来……这下不光脸上,连身上也全都是了……
别说他了,就是旁边的客人,也都跟着干呕连连,实在是太恶心了!
陆仁满脸满身的呕吐物,一颗心更是碎成了粉末儿,他狠狠抹了一把嘴,甩掉手上的东西,声嘶力竭的咆哮道:“是谁干的?老子要杀了他!”
和他同来的洛北族人,也是面若寒霜,腾的站起身道:“是谁干的,赶紧站出来,不然休怪我等不念同族之情?!”
“……”洛南的族人都止住笑,虽然看着很解气,但要是被查出是谁干的,肯定要被拉去祠堂,家法伺候了。
“所有人都不要动!”几个洛北的族人走到事发现场,准备勘察一番,揪出罪魁!
但一看,就傻了眼……只见地上一道绿色的痕迹清晰可见,痕迹末端,是一片被踩平的西瓜皮。
再看那陆仁的鞋底,满是红白色的汁水,还粘着几粒黑色的瓜子……
所以,根本用不着推理,结论显而易见——这厮,是自己踩在瓜皮上,摔出去的……
至于这瓜皮。酒至半酣、放浪形骸,客人们啃完西瓜,都随手往地下乱丢,谁知道是哪个扔的?
对于此种结论,陆仁自然百般无法接受。他张牙舞爪的咆哮道:“老子是黄阶高手,怎么可能被西瓜皮滑倒?!”
“还嫌不够丢人吗,”洛北来的一位长辈,厌弃的瞪他一眼道:“赶紧去洗刷出来!”
见同来的人也不支持自己,陆仁知道闹下去也没用了,狠狠丢下一句:“这事儿不算完,咱们走着瞧!”便怒气冲冲的离开,所过之处,众人皆掩鼻躲避,唯恐被他沾到。
“好了,一场意外而已,咱们继续。”那位长辈盖棺定论道。虽说洛南洛北泾渭分明,但毕竟是同族,闹大了谁的脸上都不好看。眼下有个能交代过去的理由,他们也乐得就此打住。
只是这样一闹,席间气氛大坏,略坐一会儿,洛北的众人便告辞而去。从善坊的街坊们,也被恶心的没了胃口,太阳还不落山就散席了……
外头自有酒楼的伙计和下人收拾,陆云扶着微醺的父亲进去宅中。从善坊所有的宅院都是陆阀所有,大小一模一样,分配给旁系的族人居住。前后两进的院子,前院是厅堂和下人的住处,后院是内宅,三间正房,两侧东西厢房各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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